丘比特派来的使者
在我们惯常的想象中,丘比特的使者,必定是身披薄纱、背生双翼、手持金弓的神祇,穿梭于云端,以一支利箭瞬间点燃爱与激情,真正的使者,或许从不以如此炫目的姿态降临,他们往往化身为人间最寻常的存在,于不经意间,轻轻叩响我们尘封已久的心门。
我曾固执地认为,爱是宏大的宣言,是经久不息的澎湃浪潮,直到那个冬夜,我才恍然领悟,那位使者,早已以最朴素的样貌,来到了我的身边,它没有翅膀,只有四只悄无声息的肉垫;它不持金弓,只用一双在暗处荧荧发亮的琥珀色眼瞳,那是一只流浪的猫,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傍晚,瑟缩在我家公寓的楼梯转角。
起初,我们的交集仅限于一碗清水和几根香肠,它警惕,我疏离,它需要一个避风港,我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施舍,关系清晰得像一笔交易,但爱的使者,最擅长的便是瓦解人心自设的藩篱,不知从何时起,下班回家的路上,我会开始惦记那小小的食碗;而它,也从最初的远远观望,变为听到我的脚步声便轻声迎上,它用毛茸茸的脑袋磨蹭我的裤脚,那温热而柔软的触感,像一把无形的钥匙,开启了我内心某种坚硬的东西。
真正的“箭矢”,在一个我因工作挫败而倍感疲惫的深夜射来,我瘫坐在沙发上,情绪低落到极点,感觉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冰冷的算计,它悄然跳上沙发,没有叫唤,只是静静地卧在我身边,然后伸出带着细小倒刺的舌头,轻轻舔了舔我垂落的手背,那一瞬间,一股毫无缘由的暖流猛地击中我的心房,没有言语,但这近乎笨拙的安慰,却比任何鼓励都更真切,我抚摸着它呼噜作响的喉咙,忽然明白,我被一种全然信赖、不加评判的情感所包围,这份情感,不要求我成功,不评价我的失败,它仅仅因为“我存在”而存在。
原来,这位丘比特派来的使者,任务并非让我去狂热地爱恋某个人,而是教会我如何去“爱”本身,它让我体会到的,是一种剥离了所有社会附加值的、最本源的爱——责任、牵挂与温柔的陪伴,在照顾它的过程中,我学会了付出与耐心;在感受它的依赖时,我重拾了被需要的价值,它如同一面清澈的镜子,照见我内心残存的柔软,并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大。
那个曾经在楼梯角瑟瑟发抖的小生命,已成为我家中理所当然的一员,每当它蜷缩在我膝头安睡,发出均匀的鼾声,我都能感受到一种深沉的平静,丘比特或许从未拉弓,但他的使者,却用最悄无声息的方式,将爱的种子埋进了我的心田,它让我相信,神祇的讯息未必恢弘,它可能就藏在一只流浪猫的依偎里,教会我们:爱,常常始于一次不经意的回眸,成长于一份细水长流的守护,这位使者,渡来的不是焚身的烈火,而是温暖一生的烛光。